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玄奘也是普通人,也有害怕和动摇的时候,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每个人都会左右为难,只有信念和执着才能让你从困境中突围而出;
倔强有时并非坏事,面对逆境,将"倔"进行到底,才能让人肃然起敬,甚至是对手的尊重;
一个真实的玄奘,才是最可爱的玄奘。
身无同伴,后有追捕,玄奘不得不独自上路,却在一座寺庙中遇到了被后世看成是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原型的胡人石盘陀,然而正是这个石盘陀,却对这位中土僧人起了歹心……
边关五峰,大唐王朝在河西边境的最后哨所;夺命之箭,阻断了玄奘前行的脚步。
离开大唐的最后一站,他能否安然渡过?
贞观元年(公元627年)的冬天,玄奘孤身一人离开了大唐帝国在西北边境的最后一座重镇--瓜州,独自踏上茫茫西行之路。他的前方是有重兵把守的玉门关,在没有获得"过所"的情况下,玄奘就只剩下偷渡一条路。
"路在人脚下,唯一心向佛,无有它念。"玄奘如是想。
纵使前方危险重重,他也只能一往无前!
不过玄奘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因此在上路前,他来到瓜州城郊一座破旧的寺庙里,希望佛陀能够在最为难的时候保佑自己,赐予自己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玄奘在寺庙里供奉着的弥勒佛像前跪下,双手合什、凝神闭目,诚心祈请,希望弥勒佛能够帮自己解除苦难。就在这时,玄奘的诵经声惊动了庙里的一个胡僧。胡僧一看到玄奘,立刻惊为天人,恭恭敬敬的向玄奘行礼,还给他讲了一个梦。原来,这个胡僧名叫达摩,在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姿容英挺、相貌堂堂的汉族僧人来到庙里,然后又骑在一朵白色的莲花上翩然西去,而玄奘恰好跟梦里的那个汉族僧人长得一模一样,达摩就觉得玄奘不是一般人,还把这个梦告诉了他。
对于一个前来礼佛的僧人来说,这样的梦境分明是个吉兆,但玄奘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梦为虚妄,何足涉言。"而后继续诵经祈祷。
玄奘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内心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吗?这恐怕要从他当时所处的环境来分析。
首先,这个胡僧应该是当地人或者来自更加遥远的西域,估计样子比较邋遢,汉语也说得不怎么样,为了让玄奘明白自己的话,可能还会手舞足蹈一番。试想一下,这样一个言行怪异的外国和尚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吗?这个胡僧难道就不会把玄奘的行踪透露出去?其次,言多必失,玄奘在凉州已经吃过苦头,所以他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甚至连神情上都很克制,即便内心很高兴,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玄奘也只是应付了这个胡僧一下。
但是事情还没完,就在他重新开始拜佛的时候,庙里又进来一个胡人。这个胡人也是个佛教徒,见玄奘跪在那儿礼佛,便双手叉腰,围着这个汉人和尚转了两三圈。玄奘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觉得这胡人是个"神经病",也不会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那样问"你妈贵姓",而是直接问他叫什么名字,胡人回答说自己叫石槃陀。玄奘又问他为什么绕自己转三圈,石槃陀说自己信佛,希望能成为居士(居士,可以理解为佛家的俗家弟子),需要有僧人替他授戒。玄奘一听他有向佛之心,就很爽快的答应为他受戒。成为居士要受五戒,分别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不论在怎样艰难的情况下,不论对方是汉人还是胡人,玄奘都一如既往的坚持着佛家"普渡众生"的理念--渡人向善,便是给自己积德。
石槃陀在成为居士后十分高兴,叽里咕噜的对玄奘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去,不久又转了回来,带来了一些干粮和水果,恭恭敬敬的伺候玄奘进食。当然,摆在玄奘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给多少人受戒,而是要寻找一个当地人充当向导,他第一个就想到了石盘陀。一番接触之后,玄奘觉得石槃陀不但身体健壮、脑子灵光,对待自己也十分诚心,于是就把想要西行求法、偷渡边关的意图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
从不信任到信任,素来小心谨慎的玄奘为何如此迅速的对石盘陀消除了戒心?
首先,玄奘迫切需要一个向导,石盘陀是胡人,应该要比当地的汉人更加熟悉西边的道路,而且相比汉人,胡人的胆子更大,也更吃得起苦;其次,石盘陀刚刚受戒成了居士,本身又信佛,玄奘相信他能够在向善之心的驱使下帮助自己渡过难关;最后,时间紧迫,除了石盘陀,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姑且一用,希望他能带自己走出困境。
但这些都只是玄奘一厢情愿的想法,当时正是唐初,西北又处在临战状态,官府盘查严密,偷渡国境是死罪,协助偷渡也是死罪。石盘陀生活在边关地区,不会不知道这些,他又会怎样答复玄奘呢?岂料石槃陀竟没有半点犹豫,不但答应帮他偷渡国境,还把玄奘大大吹捧了一番。
一次不经意的礼佛,却解决了向导这个最大的难题,让玄奘觉得这就是自己诚心向佛,佛陀显灵给自己的支持,于是大喜过望,当即与石槃陀约定时间,两人分头前去准备西行事宜。
很多人认为石槃陀就是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原型。主要因为孙悟空是唐僧的第一个弟子,而且在取经路途上一直担当探路先锋的角色,与石槃陀向导的身份吻合。另外,石槃陀是由玄奘受戒成为居士,也就是胡僧,而孙悟空也是在唐僧的身边逐渐被点化,胡僧与孙悟空的本来面目--猢狲,在发音上十分接近,很有可能是在民间流传过程中产生了谐音。
人逢喜事精神爽,胆子也会变大--原本战战兢兢不敢公然露面的玄奘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用最快的时间准备好了西行所需的马匹干粮等物品。不过玄奘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转机冲昏头脑,光天化日的与石盘陀见面,而是休息了一个白天,等到第二天日落时分才牵着马躲在草丛里,准备与石槃陀接头。
漫长的等待最是难熬,相信玄奘当时也在担心,唯恐石盘陀出尔反尔不能如约来到。可以说,玄奘已经把西行的希望全部押宝在了这么一个结识不过一天的胡人身上。也许是诚心所至,也许是佛陀保佑,第二天太阳下山后,石槃陀如约而至,还带了一个年长胡人,牵了一匹马一同前来。
可能是没有在沙漠里行走过的缘故,当玄奘看到石盘陀带了一个老头子外加一匹又老又瘦的红马来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心里很是不爽。玄奘当时的想法可能跟一般人差不多--带路,当然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驮行李,当然要高大强健的好马,你带一个老人一匹老马来,岂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石槃陀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之人,一看玄奘的神情,连忙解释说,这个胡人虽然年长,但是从瓜州到伊吾之间的大路走了不下数十次,而他自己虽然年轻健壮,但对沿途边关哨卡和水源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及老胡人,所以才把老胡人请来带路。不过这个老胡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开价,说带一次路要多少多少钱,他也知道僧人没钱,只是郑重其事的告诫玄奘:
"西路险恶,沙河阻远,鬼魅热风,遇无免者。徒侣众多,犹数迷失,况师单独,如何可行?愿自料量,勿轻身命。"
意思是说,西去之路太过艰险,远方还有一条流沙河阻隔,如果遇到沙漠里的怪异天气,几乎没有能够生还之人。那些结伴而行的僧侣商人尚且经常迷路失踪,更何况一个人上路,希望师父您三思而后行。
老胡人这么说当然是出于好意,一方面是劝告玄奘打消西行的念头,即便玄奘坚持,他身为向导,也有责任把可能出现的危险实实在在的告诉玄奘,让他有心理准备。这时的玄奘表现出了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和百折不挠的坚定信念:
"贫道为求大法,发趣西方,若不至婆罗门国,终不东归。纵死中途,非所悔也。"
这里的贫道,不是指道士,而是一种谦称,意思是我为了追求大法,立下志愿向西而行,不论遇到多少危险和困难,如果不到婆罗门国(即印度),就绝不东归,就是死在半路上也决不后悔。
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每个人都会左右为难,但是彷徨犹豫不会让你离成功更近,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志向和信念,玄奘才能一次次的在困境中突围而出。
汉唐两代武风浓厚,尤其重视射术,对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来说,射箭杀人已经算不上专业技能,几乎成了必须熟练掌握的本能。所以这一前一后两枝箭不是没有射准,而是在警告玄奘:"不要乱动,你已经被我们发现了,立刻举起手来,放弃抵抗,暂且留你小命!"
玄奘一看不妙,连忙大叫道:
"我是僧,从京师来。汝莫射我。"
喊完之后,玄奘见对方不再放箭,便老老实实地牵着马往烽火台走去。烽火台上的士卒发现是个僧人,便打开城门把他带去见校尉王祥。火光中,王祥仔细打量了玄奘一番,觉得他的长相穿着不像是河西本地僧人,确实像是从京师前来,于是问他到这里来干什么。玄奘知道是祸躲不过,既没有掩饰身份,也没有乞求饶命,更不指望对方放自己过关,而是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校尉颇闻凉州人说有僧玄奘欲向婆罗门国求法不?"
意思是说,校尉大人您最近是不是经常从凉州人那里听说有一个名叫玄奘的僧人要到婆罗门国去求法?从长安开始,一直到凉州、瓜州,不论是李大亮、独孤达、李昌还是石盘陀,玄奘身上那种"坚定、镇定"的特质给人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面对困难,他总能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坦然,他的这句话不但问得妙,时机更妙:内容上,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带到话里,活生生让王祥把接下来可能已经准备好的问话憋回肚子里;时机上,打破了由对方发问自己回答的被动局面,一上来就反客为主。
王祥见这个僧人不但不害怕,还抢白了这么一句,当时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显然也是个经过世面老于人情世故之人,也不回答玄奘,而是以问做答,再次抢回先手:
"闻承奘师已东还,何因到此?"
意思是说我听说那位玄奘法师已经往东回去了,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句话既是暗示玄奘,我王祥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你不要想忽悠我,也透露出他对玄奘身份的怀疑。不管是不是玄奘,如果连身份都不能确认,接下来就会十分麻烦。玄奘虽然没有出入境"护照",但"身份证"还是有的,于是连忙拿出由官府颁发的度牒,用来证明自己的确是"正版"的玄奘法师。
王祥看了度牒,这才相信他就是玄奘。只不过他既没有把玄奘当作偷渡者就地正法,也没有像李大亮那样命令他立即东归,或是学瓜州刺史独孤达那样网开一面,而是向玄奘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西路艰远,师终不达,今亦不与师罪,弟子敦煌人,欲送师向敦煌。彼有张皎法师,钦贤尚德,见师必喜,请就之。"
意思是说,西行取经的路途太过艰难和遥远了,法师您一定是到达不了的,我现在也不来追究您的罪过。我是敦煌人,打算把您送到敦煌去,那里有一位名叫张皎的法师,非常敬慕有学问有品德的人,见到法师一定十分高兴,就请法师去敦煌吧。王祥是敦煌人,他觉得像玄奘这样气度不凡看起来也很有学问又是从京城来的高僧,正适合前往自己的家乡讲经布道。从当时的情况看,前往敦煌对玄奘来说也能接受:
其一,敦煌地理位置独特,南北朝以来就是中原和西域交流往来的枢纽,商旅云集物产丰饶,也是东西方文明的集散地和著名的佛教艺术中心,云集了很多从中原和西域来的僧人,佛学氛围不可谓不浓厚,慧威法师派去伴随玄奘西行的道整,也是在瓜州南下去了敦煌;
其二,前去敦煌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不答应,谁知道像王祥这样的军官会不会当场翻脸,把局面搞得不可收拾;
其三,敦煌离伊吾并不太远,相比被遣返凉州或长安,在敦煌休整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西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从常理看,玄奘要么像说服李昌那样用决心和信念打动王祥放自己西去,要么说服不成,被遣返回长安,西行之路就此终结,只是没想到一位堂堂的边关守将,居然会主动与自己谈起了条件。
按照唐代律令,未能及时发现制止处理内奸或可疑人物的守边士兵要处一年半的徒刑,对直接责任官员则要判一年的徒刑,如果知情不报或是窝藏罪犯,论刑更重。那么王祥为什么会突然跟玄奘谈条件呢?
事实很可能是这样的:五烽扼守官道,商人旅客从河西往来西域都必须经过这里,边关苦寒,当兵的生活艰难薪俸又少,商人们为了方便行路、或是让守军提供一定的保护,就一定会拿出一些财物来"孝敬"他们。一来二去,王祥和他手下的将士们便习惯了这种类似做生意的讨价还价,再加上他觉得让玄奘去敦煌已经是法外开恩造福一方的事情,这才提出了这个看似匪夷所思实则有理可循的要求。
对方开出了条件,而且是不坏的条件,玄奘却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直截了当道:
"奘桑梓洛阳,少而慕道。两京知法之匠,吴、蜀一艺之僧,无不负笈从之,穷其所解,对扬谈说,亦忝为时宗。欲养己修名,岂劣檀越敦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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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说我在东都洛阳出家,年少时就在各处游学,两京的高僧以及南方、巴蜀这些地方凡是在某个方面有所擅长的僧人我都虚心请教过,对他们所掌握的经典也都十分熟悉,我的修为已经能与他们面对面的讲经辩论,也算是当今有数的高僧。如果仅仅为了给自己再增添一些名望,只要待在长安洛阳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前去敦煌?敦煌虽然也不错,可在玄奘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当然,玄奘也不是不知道说这话的后果--人王祥好歹也是第一烽的最高指挥,校尉也是握有实权的中层军官,这样硬梆梆不留情面的把人顶回去,搞不好王祥一怒之下就把你处决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谁能说他做得不对?
玄奘虽然执着,年纪也不大,但决非死倔不懂变通,说完这话后也意识到对方面子上可能挂不住了,于是抢在王祥发怒或是有别的反应之前连忙补充道:
"然恨佛化,经有不周,义有所阙,故无贪性命,不惮艰危,誓往西方遵求遗法。檀越不相励勉,专劝退还,岂谓同厌尘劳,共树涅槃之因也?"
意思是说:但是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我们所研习的佛经还有不周全的地方,很多在翻译和解释上都有残缺之处,所以我才不顾性命,也不害怕艰难危险,发誓要往西方寻求这些缺失的佛法。施主不但不鼓励我,还一个劲的希望我返回,难道也是厌倦了尘世,想和我一起追求涅槃吗?
玄奘的这段话说得有很有意味了:一方面是说反正我被你抓了,也不指望能活着回去;另一方面,玄奘也没有放弃希望,仍然试图在袒露心迹的同时打动王祥。另外,从王祥想把自己送到敦煌张皎法师那儿去的举动来看,此人恐怕与独孤达、李昌一样,也是个佛教徒,所以摸石头过河,看看王祥有什么反应。
当然,玄奘也有自己的底线和杀手锏:
"必欲拘留,任即刑罚,玄奘终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
意思是说:如果你一定要拘留我的话,那就听凭处置,但是我决不会往东移动一步,违背我之前立下的誓愿。这就等于向王祥亮出了底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玄奘就是不往回走。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却成了兵遇到和尚,有理说不清,一下子就把王祥给难住了。不过玄奘的估计没有错,王祥的确是一个信佛之人,虽然从军,但心里还是存有向善之念,于是叹了口气说:
"弟子多幸,得逢遇师,敢不随喜。师疲倦且卧,待明自送,指示途路。"
弟子实在是幸运,能够有这个机会遇到法师您,我怎么敢不为您的这一伟大的举动感到高兴呢?法师您赶路也累了,就先躺下休息吧,等明天我亲自送您,给您指一条出关的捷径。
话说到这儿,玄奘可谓大获全胜--不但没有被就地正法或是押解回京,还得到了王祥的帮助。不论是在冷兵器时代还是现在,军队所掌握的信息肯定最准确最全面的,有王祥在,不但安全补给有了保障,还能在五烽间的荒漠上少走很多弯路,对玄奘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倔强有时并非坏事,一味妥协退让决非取胜之道,还会让对手看轻;只有倔的人才能坚持底线和原则,虽然有时候会碰壁,换来的却是对手的尊重。
第二天,王祥不但亲自陪玄奘吃早饭,还让人替他准备好了干粮和水,送出十几里后,这才悄悄告诉玄奘,说有一条小路能够直通第四烽,不但能少走两百多里地,还能躲过在第二、三烽取水被射杀的危险;不仅如此,王祥还告诉玄奘,说把守第四烽的校尉王伯陇是他的远房亲戚,到那以后只需如此如此。
王祥不但热爱家乡敦煌,要为家乡招揽人才,而且胆子也很大,私放偷渡者不说,还把边关秘道告诉了他,如果这件事被发觉追究起来,他就是玄奘的同谋。从尽忠职守的角度来看,王祥跟李昌一样都是彻彻底底的渎职;但是从助人为乐的角度看,他们又是把好事做到了家。
可以想象,玄奘当时对王祥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史料也记载二人"泣拜而别"。
离开第一烽后,玄奘继续往西走,在次日入夜时分到达第四烽(今甘肃安西大泉)。对一般人来说,有了王祥的关照,加上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第四烽后肯定是迫不及待的去找王伯陇。但是玄奘没有这么做,玄奘又犯"倔"了:
首先,他不敢肯定王伯陇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投奔"不成,或者还没见到王伯陇就因冒失上前而被射杀,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玄奘还是采用更为稳妥的老办法--先取水,能不惊动守军,就悄悄的走;
其次,玄奘始终不愿靠别人的帮助来渡过难关,一个倔强的人,总是相信自己的能力;
在瓜州通往伊吾的这条莫贺延碛荒漠大道上,水源就是一切:官道紧埃水源,负责把守官道的五烽更是直接修在了水源旁边;控制住水源,就等于控制住了进出国境的咽喉。不过当玄奘再次前去取水的时候,迎接他的又是守关将士的飞箭。
万般无奈下,玄奘只好牵着马去找王伯陇。王伯陇没有王祥那么多心思,一听说玄奘是亲戚王祥"托付"来的,加上自己又信佛,便非常高兴的留玄奘休息了一晚上,给了他很多干粮和一匹马,外加一个大皮囊。有了这个大皮囊装水,玄奘就能在戈壁荒漠中坚持更长时间。此外,王伯陇还告诉玄奘:
"师不须向第五烽。彼人疏率,恐生异图。可于此去百里许,有野马泉,更取水。"
意思是说,法师您就不要去第五烽了,守卫第五烽的那个校尉性子粗俗,您到了那里,没准他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您直接从第四烽出发,走百余里路,那里有个野马泉,您可以到那里去取水。
就这样,玄奘平安通过第四烽,顺着王伯陇的指点前去寻找野马泉。
那么,野马泉究竟在哪里呢?
据考证,五烽中的第五烽,也就是唐初西北边防的最外围据点,正是今天甘肃安西马莲井。马莲井位于大泉(第四烽)东北,往西北过星星峡便进入新疆哈密(伊吾国)境内,因此,王伯陇要玄奘避开第五烽,从大唐边地不设防的第四烽到伊吾边界最近的路线走,同时还必须有水源(野马泉),第五烽又在北偏东方向等条件分析,野马泉必定在官道以西。考虑到野马泉还应该与伊吾国边境相去不远,所以野马泉的具体位置应该在第四烽西北。所以,玄奘离开第四烽后,是向西北方向走了一百多里。
从实际交通状况看,大泉向西北的确有一条路可供人马通行,直达甘肃新疆交界处的红柳河,路程也正好是"百里许"。另外,红柳河为山间季节性河流,虽然经常断流,但泉水众多,王伯陇所说野马泉也许就是红柳河附近诸多泉眼之一。按王伯陇的想法,玄奘可以在野马泉取水饮用,然后往西进入伊吾国境。
因此,玄奘在河西走廊、也就是瓜州境内的行程大致如下:
第一日夜,从瓜州起程,傍官道之东向北,在唐玉门关以东十里许渡过葫芦河。遇险,石盘陀离去;
第二日晨,出常乐山西北行(西多,北少),戈壁途中惊见幻景,晚上抵达第一烽(白虎关);
第三日晨,离开第一烽,依官道西侧北行,绕过第二烽、第三烽,取近道向第四烽(大泉);
第四日夜,到达第四烽。王伯陇指点可以绕开第五烽(马莲井),经西北由野马泉(红柳河某泉眼)进入伊吾国境;
第五日晨,从第四烽出发,寻找野马泉。
然而很不幸的是,在这片渺无人烟的荒漠上,玄奘迷路了,没有按计划找到野马泉。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玄奘的西行之路也几乎因此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