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食故福，更不造新福—婆提长者布施后悔因缘—

[1]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尔时，舍卫城中婆提长者遇病命终，然彼长者无有子息，所有财宝尽没入官。尔时，王波斯匿尘土坌[2]身来至世尊所，头面礼足，在一面坐。

是时，世尊问王曰：「大王！何故尘土坌身来至我所？」波斯匿王白世尊曰：「此舍卫城内有长者名婆提，今日命终，彼无子姓，躬往收摄财宝，理使入官，纯金八万斤，况复余杂物乎？然彼长者存在之日，所食如此之食，极为弊恶，不食精细，所著衣服垢坌不净，所乘车骑极为瘦弱。」

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王来言，夫悭贪之人得此财货，不能食噉，不与父母、妻子、仆从、奴婢，亦复不与朋友、知识，亦复不与沙门、婆罗门、诸尊长者；若有智之士得此财宝，便能惠施广济，一切无所爱惜，供给沙门、婆罗门、诸高德者。」

时，王波斯匿说曰：「此婆提长者命终为生何处？」世尊告曰：「此婆提长者命终生涕哭大地狱中。所以然者？此断善根之人，身坏命终，生涕哭地狱中。」

波斯匿王曰：「婆提长者断善根耶？」世尊告曰：「如是，大王！如王所说，彼长者断于善根。然彼长者故福已尽，更不造新。」

王波斯匿曰：「彼长者颇有遗余福乎？」世尊告曰：「无也，大王！乃无毫厘之余有存在者；如彼田家公，但收不种，后便穷困，渐以命终；所以然者？但食故业，更不造新。此长者亦复如是，但食故福，更不造新福，此长者今夜当在涕哭地狱中。」

尔时，波斯匿王便怀恐怖，收泪而曰：「此长者昔日作何功德福业生在富家？复作何不善根本，不得食此极富之货，不乐五乐之中？」尔时，世尊告波斯匿王曰：「过去久远迦叶佛时，此长者在此舍卫城中为田家子。尔时，佛去世后，有辟支佛出世，往诣此长者家。尔时，此长者见辟支佛在门外，见已，便生是念：『如此尊者出世甚难，我今可以饮食往施此人。』尔时，长者便施彼辟支佛食，辟支佛得食已，便飞在虚空而去。时，彼长者见辟支佛作神足，作是誓愿：『持此善本之愿，使世世所生之处，不堕三恶趣，常多财宝。』后有悔心：『我向所有食，应与奴仆，不与此秃头道人使食。』[3]

尔时，田家长者岂异人乎？莫作是观。所以然者？尔时田家长者，今此婆提长者是。是时施已，发此誓愿，持此功德，所生之处不堕恶趣，恒多财饶宝，生富贵之家，无所渴乏。既复施已，后生悔心：『我宁与奴仆使食，不与此秃头道人使食。』以此因缘本末，不得食此极有之货，亦复不乐五乐之中，不自供养，复不与父母、兄弟、妻子、仆从、朋友、知识，不施沙门、婆罗门、诸尊长者；但食故业，不造新者。是故，大王！若有智之士得此财货，当广布施，莫有所惜，复当得无极之财。如是，大王！当作是学。」

尔时，波斯匿王白世尊曰：「自今以后，当广布施沙门、婆罗门四部之众。诸外道、异学来乞求者，我不堪与。」世尊告曰：「大王！莫作是念，所以然者？一切众生皆由食得存，无食便丧。」[4]尔时，世尊便说此偈：

念当广惠施，终莫断施心；必当值贤圣，度此生死源。

尔时，波斯匿王白世尊曰：「我今倍复欢庆于向如来。所以然者？一切众生皆由食得存，无食不存。」尔时，波斯匿王曰：「自今以后，当广惠施，无所吝[5]惜。」

是时，世尊与王说微妙之法。时，王即从坐起，头面礼足，便退而去。尔时，王波斯匿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语译如下：

我阿难曾经听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　佛陀正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那时，住在舍卫城里的婆提长者生了重病因此命终，然而婆提长者因为没有孩子，遗产无人受继，所有的财宝都得纳入官府之中。

那时波斯匿王风尘仆仆地赶到　世尊所在之处，向世尊行过最恭敬的头面接足礼之后，在一旁坐下。世尊随即便问：「大王！你为什么粉尘扑身而来到我这儿呢？」

波斯匿王向　世尊禀白：「舍卫城里有一位大富长者名叫婆提，今天命终，因为长者没有生下任何孩子，无人可以受继遗产，所以我亲自前往收取这些财宝，统理使者点收纳入官府所有。在这些宝物中，纯金就重达八万斤，何况是其它杂项的奇珍异宝呢？然而那个大富长者在世的日子里，平日所吃的饮食都极为粗弊下劣，从来不吃精美细滑的食物；所穿的衣服也是垢秽脏乱不净；所搭的车乘马匹更是瘦弱不堪，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世尊就告诉波斯匿王说：「就像是这样啊！大王！如您所说的情形，一个心性悭贪吝啬的人，即使拥有无数的财宝，可是自己的饮食穿着却因为愚痴而无福受用，他既不将钱财孝养父母，不分给妻子、仆从、奴婢；也不肯施与亲朋好友、有德行的善知识受用；更不懂得把这些财物供养出家修行的人、在家修行的人或是众多的尊者长老。假使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得到这些丰饶的财宝时，便会拿来广作有智慧的布施及救助，以这样的身口意行去供养出家及在家修行的人，或者种种德性高洁的人；并广泛地救济度化一切有情，绝不会有一点点贪爱吝啬的心念生起而觉得可惜。」

这时，波斯匿王问：「这位婆提长者命终之后将会往生何处呢？」世尊告诉他：「婆提长者命终之后将会沦堕而下生于涕哭大地狱中。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这种断善根的人，他的色身坏灭命终之后，会下堕生于涕哭地狱之中。」

波斯匿王又问：「婆提长者他断尽了善根吗？」世尊回答：「是啊！大王！正如同您所说，婆提长者的善根已断；因为婆提长者过去世所造的福业已享尽，今生又未曾再造过任何新的福业。」

波斯匿王再问：「婆提长者还有余留一些微小的福业吗？」世尊说：「没有啊！大王！即使是一丝一毫的余福都未存留。就像是种田的庄稼汉，如果只知收成却不再栽种，以后便会渐次穷困潦倒直至命终。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只有享用过去种植的田物家业，却不再造作新的田物家业。这位婆提长者也是如此，他只知受用旧有的福报，而不再造新的福业；如今福报已尽，所以今夜即将下堕出生于涕哭地狱中。」

波斯匿王听完佛的开示，心中怀着极端慎恐怖畏，擦干泪眼说：「婆提长者过去生造作了什么样的功德福业而能够出生在富贵人家？又作了什么根本大不善的恶业，所以无福受用这些极端富饶的财物，对于五欲之乐也不乐于享用呢？」

世尊便告诉波斯匿王：「在过去非常久远的迦叶佛时代，婆提长者乃是舍卫城中的农家子弟。当迦叶佛去世后，有一位辟支佛出现于世；有一次，这位辟支佛前往长者家中托钵乞食。那时，长者看见辟支佛站在门外，心中生起这样的意念：『这样清净修行的尊者出现于世间乃是甚难值遇，我现在应当用最上妙的饮食布施给这位尊者。』心意已定，长者便拿出最美好的食物供养辟支佛；尊者领受之后，立刻腾空飞去。那时长者看见辟支佛显现神足通，便发誓愿说：『我愿依持这个布施的功德作为最根本的善愿，使我生生世世不会下堕生于三恶道中，并且财宝丰饶仓库盈溢。』可是过了没多久，长者却生起了后悔之心：『我应该把那些上妙食物分给家里的奴仆们，不应该施与那个剃光头的修道人食用。』那时候的那位田家长者是什么人呢？不要作其它的想法，何以这样说呢？那时的田家长者并不是别人啊！正是现在的婆提长者。

长者布施后又发了誓愿，所以依持着这个布施的功德，他世世所生之处都不会下堕于三恶道中，并且会世世出生在富贵人家财宝丰厚富饶，一切不虞匮乏。但是他既然作了布施以后，却又生起后悔之心：『我宁愿把那些食物分给家中的奴仆们，也不应该施舍给这个剃光头的修道人食用。』因为这些因缘果报的缘故，所以婆提长者今生虽能拥有大资财，却无法受用这些极为上妙珍贵的饮食，也不乐于享用五欲之乐；不但自己无福受用，也不懂得孝养父母，或者拿出一些财宝给与兄弟、妻子、奴仆、朋友、善知识们共同分享，更不知布施植福的道理，不曾供养出家修行的沙门、在家修行的婆罗门，以及一切值得尊敬的大德长老。他只受用过去世旧有的福业，不会继续布施造作新的福业。因为这样的缘故，大王啊！如果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得到这些丰饶的财宝，应当广泛的布施一切有情，不要有一点点的悭贪吝惜。因为布施的功德，未来世又将得到无尽的财富。所以啊！大王！有智慧的人应当努力修学布施的行门。」

当波斯匿王听完佛的开示以后，就对佛禀白：「从今以后，我应当广为布施一切在佛门中出家和在家修行的四众弟子，至于那些非佛弟子的外道，或是学习一些世间杂术的人，他们若来乞求饮食或财物，我是不会布施给他们的。」世尊回答：「大王！千万别这么想。为什么呢？一切众生都因为有了饮食才得以存活，如果没有食物便会丧失性命。」世尊说完立刻说一首偈颂：

念念之中应当想着广为布施惠舍一切众生，

终究不要因为悭贪吝惜而断送了布施的舍心；

必定会在当来之世值遇贤圣的大善知识，

就可以度过生死轮回的根源。

这时，波斯匿王再次向佛禀白：「我如今更加的欢喜庆幸能够亲闻如来的开示。这又是为什么呢？我终于明白一切众生都必须仰赖食物才能存活，如果没有食物就不得生存。」波斯匿王又继续说：「从今以后，我一定广为布施惠舍一切有情，终究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悭贪吝啬而舍不得布施啊！」

这时世尊又对波斯匿王开示了微妙殊胜的法义之后，波斯匿王就从座位上起身，再次向佛行最恭敬的头面接足礼，然后退身离去。那时，王波斯匿听闻佛陀所说，非常欢喜地信受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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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增壹阿含经》卷13(CBETA,T02,no.125,p.612,c1～p.613,b9)

[2].坌，音「笨」，聚也、并也；尘也。（节引自《增修辞源》台湾商务印书馆，增修台六版）。坌，尘土撒落在物体上。北史．卷九十二．恩幸传．齐诸宦者传：「（诸阉）飞鞭竞走，十数为群，马尘必坌诸贵。」（引自教育部重编国语辞典http://140.111.34.46/newDict/dict/）

[3].平实导师于讲经的时候常常开示弟子们「布施欢喜而不悔」的道理，今节录一则平实导师开示：【所以有智慧的人，善业做了以后连一念后悔都不要有。假使以前供养了很多凡夫僧宝以后才来到正觉护持正法，心里想：「早知道，我那些钱不供养他们了！」那你就错了，将会使功德减少了。所以现在起要赶快转变观念：「我都不后悔，以前所做的，我都很欢喜。」使它变为成已上品。佛道就是这样，纵使在外门不断的累积福德，现在能进入内门来修积福德，就不要对以前外门所做的修福事业起后悔心，仍然应该有欢喜心。这样要求你们，是对你们好，希望未来世的异熟果都是上品；来世将更有能力护持正法，下下世得到的果报就更好，要使一切所作功不唐捐。以后要改变，对过去、今后所做的布施，都要是方便上、根本上、成已上，得到最好的结果，这样成佛的福德累积就快。】摘录自《优婆塞戒经讲记》第八辑，正智出版社（台北市），页123～124。

[4].众生皆具第八识如来藏，皆是有情，必须依赖饮食而存活生命，因此　佛陀对波斯匿王开示：「当平等心施食众生」，此乃菩萨应该有的心态，平实导师亦于多处开示平等布施的道理，如：【实义菩萨的第二十一个条件，修集慈悲时，对怨家及亲属要「其心无二」平等而修慈悲；当你布施佛法、布施财物时，都以平等心来布施。乃至为众生而舍身时不会说：「这是怨家仇人，我不愿为他舍身。」如果能这样做到的人，就是实义菩萨。】摘录自《优婆塞戒经讲记》第二辑，正智出版社（台北市），页291。

[5].大正藏用「悋」字，如今使用现代字「吝」字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