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含经之禅宗公案(2)
举过三则阿含部经典的禅宗公案后,本文再举一则野狐公案,以证明大乘禅宗的真实禅,在佛陀广泛宣扬大乘菩萨法道后,也有无知的外道错误地认为,既然禅宗公案是由寻常事与佛法义理所组成,于是就模仿佛陀与禅师的作略,假装成实证大乘见道的实义菩萨。《中阿含经》卷38《须闲提经》:
须闲提异学语曰:「婆罗婆!我今不可见见,不可闻闻,谓我见沙门瞿昙卧处。所以者何?彼沙门瞿昙坏败地。坏败地者,无可用也。」婆罗婆语曰:「须闲提!汝不应以此事骂彼沙门瞿昙。所以者何?彼沙门瞿昙多有慧:刹利慧、梵志慧、居士慧、沙门慧。若说慧者,皆得圣智。」86……
世尊问曰:「须闲提!若汝曾从耆旧尊德长老久学梵行所,闻无病第一利,涅槃第一乐。须闲提!何者无病?何者涅槃耶?」于是,须闲提异学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是无常、是苦、是空、是非神,以两手抆摸而作是说:「瞿昙!此是无病!此是涅槃!」
世尊语曰:「须闲提!犹如生盲,从有目人闻其所说『白净无垢!白净无垢!』彼闻此已,便求白净。有谄诳人而不为彼求利及饶益、求安隐快乐,则以垢腻不净之衣,持往语曰:『汝当知之!此是白净无垢之衣!』汝以两手敬受被身。彼盲子喜,即以两手敬受被身而作是说:『白净无垢!白净无垢!』须闲提!彼人为自知说?为不知说?为自见说?为不见说?」
须闲提异学答曰:「瞿昙!如是说者,实不知见。」
世尊语曰:「如是,须闲提如盲无目,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是无常、是苦、是空、是非神,以两手抆摸而作是说:『瞿昙!此是无病!此是涅槃!』须闲提!汝尚不识于无病,何况知见于涅槃耶?言知见者,终无是处。」87
上述经文描述外道异学须闲提认为,他已经知道佛陀说法的内涵(我见沙门瞿昙卧处),并且毁谤佛陀是无可用的败坏地。须闲提认为自己已经在外道法中知道「无病第一利,涅槃第一乐」的内涵。然而矛盾的是,须闲提既然不信受佛陀,不愿归依三宝,那么他所悟的「无病第一利,涅槃第一乐」的内涵,就必然显示其与佛陀所悟不同;若所悟与佛陀相同,一定会与佛一样归命于佛法僧三宝,也会信受佛陀法语。当须闲提认为他仍在外道法中就已经知道「无病第一利,涅槃第一乐」时,竟然还不能投入佛教三宝行列中,依旧住于外道法中而认定外道法同于佛陀妙法,那么独属于佛教的大乘见道应该就与其无关。如果大乘禅宗公案正确指涉法界实相而可令人开悟明心,那么就应该舍弃外道法而信受佛陀归依三宝。由此可知,如果不信佛陀确实亲证不生不灭的第八识真心,而且宣称开悟禅宗妙义以后,仍不归依于大乘佛教三宝,即显示其所宣称已开悟禅宗妙义属于虚言假说,那么大乘禅宗公案的实证内涵,又与其何干?
同样地,如果有人否定有第八识如来藏,已显示他的所证与禅宗祖师等菩萨的所证有异,那么即使他自称是大乘菩萨,自称有大乘禅宗的法脉传承,必然是充满矛盾而不自知「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是无常、是苦、是空、是非神」的外道或佛门中的大妄语凡夫,不可能有禅宗的真实法传承,也不可能是大乘菩萨或大乘正法道场。例如,法鼓山《中华佛学学报》刊载Morten Schlütter所著〈《六祖坛经》所见禅宗之传法与证悟〉的主张:
如众所皆知,传法的概念是中国禅宗门徒自我认同与自我了解的重要思想,晚期禅宗中,传法更被视为是当一位禅师认可其弟子获得与其同等证悟之境界而言。当该弟子获得传法时,意谓着他成为禅宗传承的一份子,而禅宗传承又可远溯至佛陀;从理论上来说,该弟子获得的证悟亦同等于祖师之境界。尽管此模式说来很单纯有力而且非常吸引人,但是,认可证悟和传法的情况常常很复杂,而且在禅宗中,有时并引起争议。此外,我们亦可见到禅宗对于证悟和传法的看法并非是不变的,而却是经常变动的。88
大乘禅宗所传承的法脉,可以简别于一切外道与二乘者,就是因为所证悟的内涵是唯一不变的法界实相。因此,真正有大乘禅宗法脉之实证与传承者,必然有可以简别于一切外道与未悟者之真实法存在。若是中国禅与印度禅有所不同,或者禅宗对于证悟和传法的看法经常变动,只是在晚期禅宗中,才认为传法更被视为是当一位禅师认可其弟子获得与其同等证悟之境界,那么大乘禅宗就没有「法脉」可言;因为如果「法」是经常变动而前后不一致,必无脉络可寻而可以被称为「传法」;一定是有唯一不可变动的法可以传承,才可以说是有「法脉」的传承,否则都是「人脉」的传承,与「法脉」传承无关。
对于自称是「承继中国禅宗法脉」的法鼓山而言,同意学者主张「禅宗对于证悟和传法的看法并非是不变的,而却是经常变动的」而通过对其论文的审查,对该论文中的主张即是佛陀所斥自身矛盾而不自知「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是无常、是苦、是空、是非神」的外道见解,无有慧力加以检择评断;因此,自称「承继中国禅宗法脉」的法鼓山与须闲提外道,都是不能发现自语相违而不能自知「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者,必然不可能是大乘禅宗的实证者,不可能承继禅宗法脉,只能承继禅宗的人脉。
佛陀严厉斥责野狐须闲提冒充为禅宗传承的不当。佛陀说,就像天生的盲人,从别人处听到有人说有「清净洁白之衣」。天生的盲人也想获得「清净洁白之衣」。结果有人以「污秽骯脏之衣」欺骗天生的盲人,说是「清净洁白之衣」,盲人无知而接受了。佛陀告诉须闲提,你以双手承接外道的知见,就好像天生的盲人将「污秽骯脏之衣」以双手恭敬领受地被在身上而说「这是清净洁白之衣」,不知那其实是「污秽骯脏之衣」。佛陀问须闲提:这样的人是自己真正知道而说知道呢?还是不知道而说?是自己亲自看到而说呢?还是没有看到而说呢?须闲提外道很诚实地回答:像这样子说的人,其实是不知也不见。
同样的,法鼓山《中华佛学学报》对于Morten Schlütter污秽的见解中,已经否定法鼓山「承继中国禅宗法脉」的主张,并无慧力加以检择评断,却加以认同而「以两手敬受被身」—刊载于《中华佛学学报》中。依照佛陀的问法:这样的人是自己真正知道而说知道呢?还是不知道而说?是自己亲自看到而说呢?还是没有看到而说呢?
佛陀诃责须闲提就像是天生无目的盲人,自己尚未断我见,而不知自身五阴中「身即是病、是痈、是箭、是蛇、是无常、是苦、是空、是非神」,却以是病、痈、箭、蛇、无常、苦、空的五阴所成的「两手抆摸」,来说「此是无病!此是涅槃!」佛陀诃责须闲提尚且不知道应该先持守三归戒等等戒法而令五阴「无病」,尚且不曾断除身见而堕入五阴之中,如何可能知道或亲见涅槃本际呢?如果不能先知道如何令五阴「无病」,却说可以亲证涅槃本际,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由佛陀诃责野狐须闲提的道理,可知判断野狐的原则,系以此人在「身见」上是否「无病」作为判断前提,也就是以实证断三缚结—断我见、断戒禁取见、断疑见—来判断是否为野狐的第一个条件。因为断我见者必然不堕于六见处中,知五阴生灭无我,但有第八识真我如来藏不生不灭,不堕断常二见。凡是断戒禁取见者,必然崇敬佛法僧三宝所传授的解脱智慧与实相智慧而归命之,也会诚实承认自己是否有大乘见道的禅宗传承而不会假冒传承。凡是断疑见者,必然对于生灭法的内容与范围完全明了,并且确信佛陀说有第八识真心而没有任何的疑惑。换言之,若是一个人没有断三缚结的声闻见道作为前提,就不会有后来实证禅宗公案而获得大乘见道的可能。
在中国禅宗史上,如此以有病的两手抚掌(抆摸)充作证悟者的野狐,亦所在多有,结果不免讨得真悟禅师一顿痛打。《联灯会要》卷22,福州覆舡荐禅师:僧问:「如何是师子子?」师云:「善能哮吼。」僧抚掌云:「好手!好手!」师云:「青天白日,却被鬼迷。」僧作掀绳床势,师便打。89
有僧人与覆舡禅师问答,僧人模仿禅师的作为亦抚摸着两掌而说:「好手!好手!」与须闲提口说「此是无病!此是涅槃!」一模一样,两者同样是五阴有病,却谎称有病的手是「好手」或「无病」的野狐,于是野狐僧人便遭覆舡禅师一顿痛打。
因此凡是说法不能如法如理者,就不是「无病」者。例如前述法鼓山《中华佛学学报》赞同Morten Schlütter的见解,已经违反法鼓山自称「承继中国禅宗法脉」的说法,显然其意识不知自语相违,即是五阴身「是病是痈」,显示法鼓山只继承了禅宗的人脉;或者如释性广以断见论错解真实禅为小乘声闻禅断我见的所证,乃至错解为大乘真实禅的断我见……等证量,同样是于五阴身「是病是痈」者,皆是现代的野狐、强良马。佛陀说像这样以「是病是痈」的五阴身,自称「承继中国禅宗法脉」或自认解得真实禅而言已知已见者,终无是处。
以上简介禅宗公案的三种类别,分析禅宗公案的基本结构,并且诠释禅宗公案所指涉关于实证法界本源的意义。此外,本文从阿含部经典中举出三则禅宗公案,以及一则野狐公案,显示阿含部经典记载着许多与中国禅宗公案相同结构的公案,证明中国禅宗源远流长,本是佛世时佛陀亲口宣说的大乘菩萨教法,是确实绍继了佛陀的法脉;同时已证明古印度大乘禅与中国禅的禅宗公案,所指涉实证第八识真心如来藏的本质从不改变。而法界实相是永远不变的法界定理,永不可能被改变或演变,这样前后相传始终不演变、不改变所悟内容的传承,才是真实「法脉」的传承,否则都是徒具表相的人脉传承,与法的传承无关。
74 《大正藏》册2,页532,中25-29。
75 《大正藏》册47,页727,上2-4。
76 平实导师著,《禅—悟前与悟后》上册,正智出版社(台北),2006,页41。
77 此见性并非六祖所说看见如来藏本具能使人成佛之体性,而是如来藏了知诸法的本觉之性。
78 关于禅宗公案的详细解说,请参考:平实导师著,《公案拈提》系列书籍共七辑,正智出版社(台北)。
79 《大正藏》册51,页278,下27-页279,上1。 语译如下:【午夜时子湖禅师在僧堂前大叫:「有贼!」大众听到都惊怕而四处奔跑。子湖禅师却到僧堂后罝物架旁,捉住一名僧人,大叫说:「维那!捉到贼了!捉到贼了!」僧人辩解说:「我不是贼。」子湖禅师说:「若说是贼,其实你就是贼,只是你不肯承当罢了。」】以上语译参考,以及公案解说,请参考:平实导师著,《宗门正道》,正智出版社(台北),2001,页394-398。
80 公案解说,请参考上注出处。
81 平实导师著,《阿含正义》第六辑,正智出版社(台北),2006,页1929。
82 《大正藏》册51,页312,中28-下1。 语译如下:【药山惟俨禅师要顺于世间舍寿时大叫:「法堂要倒了!法堂要倒了!」大众都把柱子扶撑住。禅师举起手说:「你们不懂我的意思。」就死去。】
83 《大正藏》册1,页482,下17-19。
84 同上注,页483,上21-中9。
85 《大正藏》册51,页422,下13-14。 语译如下:【有一天,禅师上堂,经过很久才说:「大家就这样观察看看罢。」就下座,回到方丈室。】
86 《大正藏》册1,页670,中14-20。
87 《大正藏》册1,页672,中2-中21。
88 Morten Schlütter著,〈《六祖坛经》所见禅宗之传法与证悟〉,《中华佛学学报》第20期,2007,页410。
89 《卍续藏》册79,页190,上4-6。语译如下:【僧人问:「怎样才是狮子的儿子?」禅师说:「善于哮吼的,才是狮子的儿子。」僧人两手抚掌说:「好手!好手!」禅师说:「青天白日之下,却像是被鬼迷着一样。」僧人作出要掀绳床的姿势,禅师见状就一棒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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